穿越烽火的文明守护——读祝勇《国宝》

内容简介

1933年山海关失守，北平危在旦夕。故宫博物院那文松等故宫人许下“人在文物在”的誓言，在硝烟与刺刀之险中，在各方势力的重重阻挠下，毅然押运1万多箱故宫文物辗转上路。自此，浩繁的皇家典藏在中国大地上经历了长达十数年的颠沛流离，也淬炼了超越器物之上的奔腾不息的中华民族文化精神。祝勇用丰沛的细节还原历史现场，以精彩的故事重建南迁之路，挥毫一代故宫人的守藏之心于纸上，大义凛然，风骨毕现。

穿越烽火的文明守护

——读祝勇《国宝》

□高低

著名作家、故宫博物院研究馆员祝勇，凭借深厚学术积淀与文学才华，耗时五年、修订十余稿，完成了60万字长篇小说《国宝》。作品以故宫文物南迁为背景，借那文松一家命运起伏，展现民族危亡之际，中国人以血肉之躯守护文明火种的壮举。

小说开篇便奠定了沉郁而诗意的基调：“不管过去了多少年，梅遇影依然清楚地记得，丈夫那文松在薄雾中走出家门的那一天，是民国二十二年，公元一九三三年二月九日。”看似平淡的表述，实则暗藏命运转折与历史的厚重。那文松本以为半月即归，却踏上长达二十载、跨越二十余省的漂泊路。祝勇以细腻的笔触，融合历史宏大叙事与个体细微情感，使《国宝》兼具“史”的胆识与“诗”的韵味。

《国宝》采用双线叙事，主线是那文松护送文物南迁，副线为梅遇影在北平沦陷后的悲惨遭遇。这种结构展现“国家—文物—家庭”命运同构，让读者感受到普通人在宏大历史下的坚韧与脆弱。列车载着文物驶过华北平原，车外难民流离，车内《踏歌图》描绘丰收，时空对照将文明守护与野蛮摧毁的冲突推向极致。祝勇在文中塑造了文化守护者的群像，那文松受伤后目睹武汉会战伤兵惨状后振作；岳父梅从云用《昭君出塞图》换鸡蛋求生，最终自焚；武生泰斗丁铁竹从忍辱到抗争，倒在日军枪下，尽显人性的复杂。

书中无名英雄同样动人。有在日军炮火中开列车的司机、为护文物烧自家房屋的峨眉百姓、誓死守护长沙库房的学徒。他们构成中华文明“临时保管员”网络，诠释了中华民族抗战精神是无形“国宝”。

《国宝》对文物的描写同样饱含诗性与哲思。那文松在寺庙晒文物时，视古籍为先人之手，其伤残的手象征文化传承的艰难与必然。《九九消寒图》上“亭前垂柳，珍重待春风”，既是爱情暗语，也是文明延续的隐喻。那文松从《松柏寒盟图》题跋“飞白”辨真伪，助力识破造假阴谋，文中文物鉴定情节也为小说增添趣味，暗示守护文明本真的重要性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在文物南迁的艰难历程中，那文松和同事们面临着数不清的艰难险阻。暴雨倾盆时，道路被冲垮，车辆深陷泥泞，他们只能肩扛手抬，一步步将珍贵文物转移到安全地带。在遭遇日军空袭时，他们不顾生命危险，用自己的身体护住文物箱。这般无畏的付出，不仅是对文物的守护，更是对民族文化信仰的坚守。

《国宝》独特之处在于家族史与国家史交织。那文松未兑现的归家承诺，成为情感张力的核心。儿子那小簠、流浪儿那小罍名字寓意深刻，一个走失，一个被收养，破碎家庭走向圆满，寄寓民族希望。日本投降后，一家人拍摄的全家福成为绝响，如同《四世同堂》中托举希望的祁老人之手。

读完《国宝》，再走进博物馆，那些文物仿佛有了生命，不再仅仅是玻璃柜中的审美对象，而是承载着无数那文松、梅遇影们血泪与精神的容器。祝勇用文学的力量，让我们深刻领悟到：“山河破碎处，文明以人的形态重生”。从这个意义上讲，《国宝》不仅是对故宫建院百年的献礼，更是对所有文明守护者的深情礼赞——他们用生命证明：只要文化的血脉不息，一个民族就永远拥有重生的力量。